无线耳机接听答案 下了考场直奔医院“掏耳朵”

【龙虎网报道】今天，“零度追踪”和您见面。这是焦点新闻部的集体专栏。取名“零度”，想法很多，寄托不少。

　　对于水而言，“零度”是个特殊的临界点，凝结成冰，融化成水，混合两种质态，“零度”虽然远离沸点，却是无比之丰富。

　　我们希望，于喧闹的沸点之外，从习以为常的现象中，从少有关注的角落里，寻找更多的“零度题材”，解读丰富变化着的社会。

　　我们自勉，于喧闹的沸点之外，老老实实，循着生活的链条，发现，思考，传递更多让人读后多想片刻的“零度新闻”。

　　考前，校园里公然叫卖“助考服务”；开考20分钟，QQ群上收到答案；考后，一家医院半天接待6位前来“掏耳”——取出作弊无线耳机的大学生。

　　这并非天方夜谭，而是最近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中高科技作弊的真实故事。

　　近两年，在十多次国家级考试中，江苏破获高科技作弊案40多起。

　　群发性“耳科疾病”

　　6月20日中午，邻近南京江宁大学城的江宁医院，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结束后一个多小时，跑来几个刚下考场的大学生，让医生帮忙掏出耳朵里的“异物”。

　　“疼，疼死了……”19岁的小林眼泪直掉，医生在用内窥镜伸进她狭窄的耳道寻找“异物”。这是20日下午，记者在江宁医院耳鼻喉科所见一幕。

　　“看不见了！我拨过，你低头时可能掉了。”医生告诉她。

　　“200元买的，米粒大！”小姑娘向记者描述起“异物”，可当记者亮明身份，她拉着男友的手夺路而逃。

　　这“异物”，江宁医院陶医生幽默地称作与考试伴生的“群发性耳内异物伤害”，而他的同事常娟说：“下午来个男孩，22岁，指着耳朵吩咐——取个小东西！我听了来火：不就是作弊耳机嘛！”她说，这几年，每次英语四六级考试后，都有几个大学生来“掏耳”。

　　这“异物”，完成“使命”后，被不规则的耳道卡住，主人这才赶到医院，花几十元掏出。

　　这天，江宁医院来了6位“掏耳”的大学生。最后一位是个女孩，“耳机400元钱买的，效果挺好，考试时，声音（答案）很清楚。”她抱怨，学院同一专业100多同学，多数人用了作弊耳机，就她取不出来了。

　　“三年前，我们医院两三天涌来十几个大学生，耳内掏出都是银灰色的金属米粒——作弊耳机。”鼓楼医院耳科医生顾亚军回忆。

　　在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中，多少人用了作弊耳机？顾亚军估计：到医院掏耳机的，不到作弊者的1%。他的同事反映，前段时间，有几个来掏耳机的学生，只有十五六岁，可能是参加中考的学生。

　　“两三年前，南京有个学体育的大学生，过来‘掏耳朵’，说一个同窗英语很差，掏800元购买‘助考服务’，竟考了全班头名，拿到奖学金，收回全部投资！”他那充满艳羡的口气，让顾亚军很困惑。

　　每个把耳机卡在耳道的大学生，都是要救治的病人，“异物”不及时掏出，就会引发炎症，“这不复杂，手到病除。”

　　然而，那枚嵌入年轻人心灵的“道德异物”，又有谁能“手到病除”？

　　暗访“考试根据地”

　　花钱，真能买到作弊答案？今年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前后，记者做了暗访。

　　6月18日。记者和南京6家“作弊公司”（自称“助考公司”）联系，三家给了回话。其中，“考试服务中心”短信告知：“相信就打款。局势不安全，不见为妙。”另一家说“已经收盘”。只有“考试无忧助考机构”的“老刘”愿与记者见面。

　　18日下午4时。南京珠江路地铁车站。记者与南京某高校学生小艳扮成兄妹，与“老刘”见面。

　　“老刘”拿出黑乎乎的米粒耳机，塞进小艳耳朵，把接受线圈挂在她身上，一头接上手机，再拿另一部手机拨打，让小艳按接听键。

　　“清楚吗？”“老刘”说了几句话。

　　“嗯！”尽管车流轰鸣，小艳从耳机里听得很清楚。

　　“考试时，你把接受线穿在里面，把手机放兜里，调到静音，答案来了，让你哥打电话报（我就偷懒了），你用耳机准能听见。”他把价格从500元让到250元，并发动小艳拉客源，“介绍一个给100元！”

　　“给我QQ号，明晚建群。”老刘交代记者，“后天考试后，从QQ群传答案。提前给你？不可能！得先派人进场，用针孔摄像机拍下考卷带出，做好答案，才能给你。”

　　19日晚8时。我们准时加入名为“考试根据地”的QQ群。30多位答案“买主”早在群里守候。

　　“你赚了不少吧？”网名“zsxm”的买主张口就问。他是倒卖答案的“二道贩子”，据他说，群里买主多是代理，手上有不少考生。

　　20日上午8时。QQ群“考试根据地”里头像都亮着，随时准备接收答案。

　　9时整，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开始。9时19分，卖家将作文题和范文发到群上。9点33分，快速阅读；9点44分，翻译；10点07分，听力……答案一题题公布，群里气氛紧张。

　　“36—46，什么时候到？”；“那个不写也没事，你要考600？考多了怀疑！”买主卖家吵个不停。

　　考试结束前20分钟，答案全了。“下班了！手机13913832×××！！！”11点14分，卖家丢下一句话，把QQ群里的所有人踢了出来，“考试根据地”瞬间蒸发。

　　21日，网上出现多个版本的四六级考试答案后，并未参加考试的小艳拨通“老刘”电话，责问他的答案准确率只有一半。

　　“别废话！网上答案不准，都能过！”声称接了无数个“问责电话”的“老刘”吼着。

　　法律亟需“打补丁”

　　“四六级考试买答案，这是公开秘密！”南京某学院学艺术的小苏坦言：“班上近50个人，90%用过无线耳机作弊，作文一个字不会写，照样考440多分，轻松过四级！”她因为胆小，不敢用同学送的作弊设备，尽管平时英语成绩算中等，考了四次，都没过关，“最高370分，次次垫底。”

　　“四级200元，六级330元。高分包过，不过退款！”，“保证500分，价格300元”……6月19日，记者走访江宁大学城两所高校，“助考广告”随处可见。

　　“学校用上金属探测仪，但仍有人能把作弊工具带进考场，这次英语四六级考试，抓了4个作弊的。”6月30日，南京某高校教务处卢老师坦言，“对作弊学生，学校还能给行政处分，初犯留校查看，再犯开除；而对于校外作弊公司，我们实在无能为力！”

　　高科技作弊运作并不复杂。考试时，大型作弊公司派人进场拍下考卷传出，找人做好答案，通过QQ发给下线。“从场外向场内传答案，作弊公司多用无线电设备：有的拿对讲机报答案，有的用小电台发短信；场内作弊者，多用米粒耳机收听，也有用伪装视频设备收短信。”省无线电监测站站长刘涛说。看来，“老刘”的高科技作弊技术不算最先进。去年山西高考破获10人作弊公司，今年湖北医师执业资格考试，查出300多人作弊，最近松原发生的高考舞弊案，均是高科技作弊。

　　在高科技作弊产业链上，源头是生产设备和提供答案的，后面，跟着许多作弊公司及其代理。这是个暴利行业。江宁去年起获一个作弊器材地下作坊，生产者臧某称已向江宁大学城卖出自制米粒耳机1000多套，每套成本几元，卖给大学生少则60元，多则300元。去年破获的滨海高考作弊案中，一个5人团伙向作弊考生每门功课开价1万元。

　　坚守社会公平底线，国家不断加大力度，打击集团化、专业化的高科技作弊。越来越多的国家级考试已被纳入无线电监控，多部门联手，锁定传送答案的“神秘电波”，追踪作弊公司。

　　去年以来，在10多次国家级考试中，全省破获40多起高科技作弊案，涉案人员均被移交相关部门处理。目前，研究生入学考试、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，以及医师执业资格考试，是高科技作弊多发地带。最近的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，全省破获8起此类案件。

　　铲除高科技作弊这个毒瘤，法律急需打“补丁”。对抓获的作弊公司，各地多以教育为主，进入司法程序极少，“对帮人作弊，很难找到适用法律，除非存在传带试卷行为，可以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，追究刑事责任。”长三角律师事务所江莱律师说，高科技作弊蔓延，违规成本太低，是重要原因，“《考试法》草案提出，在国家级考试中，对作弊人和帮人作弊者，最高可判处7年有期徒刑。这个法律得尽快出台！”省公安厅科技处薛宏伟处长则呼吁，打击高科技作弊，更离不开道德自律，要倡导诚实守信、公平竞争的社会风气。